
方29 《六十病方》:𠦜四。治逆氣:㞕(屑)蜀𣐹(椒)四,薑二,桂、烏喙、桔梗各一,并合,撓。先旦夕食,温美酒半杯,酓(飲)藥一刀圭,日再,病已。禁。·
《六十病方》治逆气散方(下简称“治逆气散方”)由蜀椒、姜、桂、乌头、桔梗等五味药组成。该方在汉唐之间多个历史节段内均可从现有材料中找到明确的文字记载,传承脉络极为明晰。如东汉时期有:
方30 武威汉代医简:治久欬(咳)上氣,喉中如百虫鳴狀,卅歲以上方:茈(紫)胡、桔梗、蜀椒各二分,桂、烏喙、薑各一分。凡六物,冶,合和,丸以白密(蜜),大如嬰(櫻)桃,晝夜含三丸,消(稍)咽其汁。甚良。
南北朝、唐有:
方31 《外台秘要方》卷第九《新久咳方三首》引《深师》:疗新久咳嗽,前胡丸方:
前胡六分 乌头炮,二枚 桔梗 干姜各二分 桂心八分 蜀椒八分,汗
右六味,捣筛,蜜和如樱桃大一丸,含化,稍稍咽之,日三。又疗久咳,昼夜不得卧,咽中水鸡声欲死者,疗之良。忌猪肉、冷水、生葱。
武威“治久咳上气,喉中如百虫鸣状,卅以上”方(下简称“治久咳丸方”)既继承了治逆气散方的核心组成,也从多个方面对原方进行了改革:①方证方面:将原方的“治逆气”拓展、细化为“治久咳上气,喉中如百虫鸣状,卅岁以上方”,突出了该方善治久咳上气、喉中痰鸣的独特功效。②组成方面:在原方的基础上加入柴胡,为六味。③剂量方面:将原方的蜀椒:姜:桂:乌头:桔梗=4:2:1:1:1调整为柴胡:蜀椒:姜:桂:乌头:桔梗=2:2:1:1:1:2,蜀椒占比由原来的4/9下降至2/9,桔梗占比由原来的1/9上升至2/9,姜、桂、乌头占比不变。④剂型方面:将原方的散剂改为丸剂。⑤用法方面:将原方的酒服改为含服,凸显了局部给药的治疗思路,相应地将每日两次改为每日三次。结合方后“甚良”二字的疗效评价来看,该方应该是武威医简作者在长期临床实践后得出的优化方案。《深师》前胡丸方延续了治久咳丸方在方证、组成、剂量、剂型、用法方面的改革。其方虽将“柴胡”变作“前胡”,但究其原因,可能由于历史上两者的入药基原有所重叠导致的。
从以上三方的对比中可看出,《六十病方》治逆气散方从西汉到唐代均有明确的文献记载,并在历朝历代的传承中得到了不断的革新与完善。
十、治蹷方散与相关出土文献及传世医方比较研究方32 《六十病方》:卅八。治蹷:㞕(屑)勺(芍)药、方(防)風、細辛、蜀𣐹(椒)、薑、桂各六撮,伏(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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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三撮,并合撓。先旦夕食,温美酒一杯,㱃(飲)药二撮,日再。病已,止。禁。《六十病方》治蹷散方(下简称“治蹷散方”)由芍药、防风、细辛、蜀椒、姜、桂、茯苓等七味药组成。而《脉书·下经》共记载了6种蹷病,分别为:
·蹷。寒氣在肌膚閒,肘厀(膝)以下寒,蚤(爪)盡死而煩心。
·陽蹷。氣走頭,无汗而熱。
·隋蹷。心善勭(動),善後沫。
·胃蹷。煩心,善毆(嘔),不能入食。
·匈(胸)蹷。匈(胸)盈,不得息,亂心。〼
·水蹷。静則欲卧,行則喘呼。
治蹷散方仅言治蹷,但未详是蹷、阳蹷、隋蹷、胃蹷、胸蹷、水蹷中的何种蹷病。既往遇到此种情况,多会选择用“以方测证”的办法去反推。但“以方测证”首先需要用该时代背景下的药物功效认知去推理同时代背景下的方证主治,而目前最早的本草学文献《神农本草经》也仅成书于东汉初期,尚不能以之反推抄写于西汉早期的《六十病方》的主治方证。且该方法主观性较强,一般不能作为论证的依据使用。因此,笔者尝试通过从传世文献中寻找相关记载和处方的办法,来回答“治蹷散方所治是何种蹷病”这一问题。
方33 《外台秘要方》卷第八《五膈方八首》引《古今录验》:疗邪气呕逆,吸气,五膈为病。五藏俱虚,则受风冷;五藏有邪,呼吸不足。阴注于内,阳结于外,阴阳错乱,语言无常,侠舌左右,状如结气,喉咽不利,气出不入。此血气衰微,藏凝冷气成之。服此丸,安谷通气温藏。五膈丸,出僧深方:
蜀椒一升,汗 干姜二两 桂心二两 芍药一两半 半夏,洗 细辛 茯苓各一两 前胡一两半
右八物,捣筛,蜜和,服如弹丸一枚,喉中稍稍吞之,可增至三丸。或冷,则加远志一两佳。日再。忌羊肉、饧、生葱、生菜、醋物。
五膈丸方与治蹷散方组成基本一致,唯防风变作前胡,并加入了半夏,可认为两方之间存在源流关系。但如前所说,“防风”变作“前胡”并不一定是药物组成上的改动,也可能是在两汉魏晋南北朝药物名实演变背景下而做出的重订和调整。虽然药物的名实演变并非本文需要讨论的问题,但为了更好地理解古方的演变方式,我们还是对此问题稍微加以说明。
首先从现有材料来看,现存最早的、有比较完整的药材基原形态描述的本草学著作是南朝梁·陶弘景所著的《本草经集注》,因此目前的药物名实考订工作最早只能做到《本草经集注》时代。而此前本草学著作(如《神农本草经》)由于缺乏对药材基原形态、花期、果期等关键信息的记载,故不能对其药物名实做出严谨的考订。也就是说目前尚无证据可以证明西汉《六十病方》中使用的防风、东汉《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防风、南北朝《本草经集注》中记载的防风三者为同一种植物。
其次从药用历史来看,历代均存在多基原入药的情况。如在《本草经集注》“续断”一条下,陶弘景提到彼时被当作“续断”入药的就有5种不同的植物,足见其品种之混乱。而防风和前胡同样存在基原混杂的情况。《证类本草》卷第七“防风”条下共绘图4幅,分别为齐州防风、同州防风、河中府防风、解州防风;《证类本草》卷第八“前胡”条下共绘图5幅,分别为绛州前胡、江宁府前胡、成州前胡、建州前胡和淄州前胡。经学者考证,《本草图经》“防风”条下的“齐州防风”与“前胡”条下的“淄州前胡”为同种植物,可能是泰山前胡(Peucedanum wawrii),《本草经集注》中“即今琅邪者,郁州互市亦得之”的防风亦是此种;而“同州防风”与《本草经集注》《新修本草》中记载的“沙苑防风”为同种植物,为伞形科前胡属植物华山前胡(P.ledebourielloides K.T.Fu)。可见防风、前胡二者混用的历史已颇为悠久。
基于以上考虑,五膈丸方将治蹷散方中的“防风”改作“前胡”并不一定是对处方药物组成的更改,也可能是该方的传承者认为当时的前胡才是西汉的防风,从而将前代医方中的防风改作了前胡。如若此种假设成立,那么便说明在南北朝时期已有医家意识到了古今药物名实演变的问题,对部分药物的名实进行了重订,并将其研究结论应用于临床。其实从传世文献来看,这种情况并非孤例,如《外台秘要方》卷第一《崔氏方一十五首》中引录的胡洽大、小前胡汤方,同样也将张仲景大、小柴胡汤方中的“柴胡”改作了“前胡”。
回到“治蹷散方所治是何种蹷病”的问题上。五膈,又称五膈气。《诸病源候论》卷第十三《气病诸侯·五膈气候》云:“五膈气者,谓忧膈、恚膈、气膈、寒膈、热膈也。忧膈之病,胸中气结,烦闷,津液不通,饮食不下,羸瘦不为气力。恚膈之为病,心下苦实满,噫辄酢心,食不消,心下积结,牢在胃中,大小便不利。气膈之为病,胸胁逆满,咽塞,胸膈不通,噫闻食臭。寒膈之为病,心腹胀满,咳逆,腹上苦冷,雷鸣,绕脐痛,食不消,不能食肥。热膈之为病,脏有热气,五心中热,口中烂,生疮,骨烦,四肢重,唇口干燥,身体头面手足或热,腰背皆疼痛,胸痹引背,食不消,不能多食,羸瘦少气及癖也。此是方家所说五膈形证也。”可知胸中逆满,噎塞不通、饮食不下是该类疾病主要的临床症状。从与之有明显源流关系的五膈丸来看,《六十病方》治蹷散方所治之蹷应属《脉书·下经》中“烦心,善呕,不能入食”的“胃蹷”一类。
《肘后备急方》卷四《治胸膈上痰癊诸方第二十八》云:“此疾有十许方,率皆相类,此丸最胜,用药虽多,不合五膈之名,谓忧膈、气膈、恚膈、寒膈,其病各有诊,别在大方中。又有七气方,大约与此大同小别耳。”指出“七气病”证治亦与此相类。除七气病外,与五膈病大体相类的还有五噎病。《诸病源候论》卷之二十《五噎候》:“夫五噎,谓一曰气噎,二曰忧噎,三曰食噎,四曰劳噎,五曰思噎。虽有五名,皆由阴阳不和,三焦隔绝,津液不行,忧恚嗔怒所生,谓之五噎。噎者,噎塞不通也。”《备急千金要方》卷第十六《噎塞第六》“治胸中久寒,呕逆逆气,食饮不下,结气不消”五噎丸方(干姜、蜀椒、食茱萸、桂心、人参、细辛、白术、茯苓、附子、橘皮)及“主五种之气皆令人噎”五噎丸方(人参、半夏、桂心、防风、小草、附子、细辛、甘草、紫菀、干姜、食茱萸、芍药、乌头、枳实)亦各有五味与治蹷散方用药重叠。
“蹷”在古籍中以下肢痿软行艰之疾与气机上逆之疾两种含义较为多见,治蹷散方所疗当为后者。由此,晋唐方书中的五膈、五噎、七气等气病治方才与该方发生深浅不同的关联。《本草经集注》载防风功效:“主大风,头眩痛,恶风,风邪,目盲无所见,风行周身,骨节疼痹,烦满。胁痛胁风,头面去来,四肢挛急,字乳金疮内痉。”而上引五膈丸方、五噎丸方等晋唐医方中“防风”的用法与此功效记载全然不符,若不是医家独创,则必然是有更早的理论或经验来源。结合治蹷散方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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